何志恆博士│香港教育大學中國語言學系助理教授

不知道大家可有聽過以下的故事¹ ：有一隻蚊子，名叫波泰，牠最喜歡吸那些愛生氣的人的血。一天，波泰看見古怪國那個愛生氣的阿古力，馬上叮了阿古力一下。阿古力被叮後非常生氣，大叫一聲「啊」。阿古力這一叫，嘴巴竟然噴出了熊熊大火，將阿古力愛吃的美味漢堡頓時變成了焦炭、心愛的玩具也燒焦了，連鄰居都燒傷了。

阿古力變成了一隻噴火龍後，古怪國的人都避之則吉。阿古力十分傷心，卻不知可以如何擺脫厄運。不過，大家可有注意近來「噴火龍」出沒身邊的報道：

荷里活廣場血腥謀殺案　鄰居：兇徒單位不時傳失常大叫聲
（2023 年6 月4 日）
牛池灣行人隧道斬人案破案疑不滿被菜檔辭退揮刀斬女店長
洩憤（2023 年6 月12 日）
賣樓爭執屋燒刀傷 4 姊妹3 危殆長姊家火警涉捅妹被捕
（2023 年7 月24 日）
......

這些怵目驚心的個案，行兇者或許都有一些原因，例如「不滿被辭退」、「賣樓爭執」。然而，有關原因可否將行兇合理化？所謂「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遇上不如意事，應否大發雷霆，傷害別人？細看以上個案，行兇者傷害別人後，最終還是一無所有：想要的工作，或者物業，依然沒有，還要面對法律制裁。有行兇者在事件中受傷了，甚或喪命，可算自討苦吃。

利慾薰心，人們往往忽視大動肝火對身體健康造成的傷害。《黃帝內經》指出，「百病生於氣也。怒則氣上，喜則氣緩，悲則氣消，恐則氣下，驚則氣亂，思則氣結。」人一發怒，氣就往上走，會影響免疫系統、內分泌系統，也可能禍及肝臟、肺臟，有研究指出發怒可令心臟病發作的風險上升4.7倍。要保護自己，聰明人應該細味「莫生氣」的箇中美意。

從儒家思想說起

如何與人和好、善待自己，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大家不妨向儒家仁義思想取經吧！

「仁」是儒家的核心道德，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一個非常重要的道德概念。有一次，孔子的弟子樊遲問夫子什麼是「仁德」，孔子回答：「愛人」。「仁」字從「人」部，右邊部件「二」，表示「二人相從，互相親近」之意，意即「人與人的親和關係」。「仁」字與「愛」字配詞，可組成「仁愛」。「仁愛」即「同情、有愛心和樂於助人」之意，例如有人在車廂讓座給長者，那就是「仁愛」的行為。

《論語．雍也》：「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自己站立得穩，也使他人站立得穩；自己通達順利，也讓他人通達順利。陳耀南指出行仁在於「推己及人」，這也是君子「忠恕之道」⁵ 。仁者愛人愛己，「泛愛眾而親仁」（《論語．學而》）。孔子強調「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論語．顏淵》），能兼從他人角度思考，懂得易地而處，將心比己，以他人的心為心，關懷顧念，包容體諒，樂助他人，成就彼此，人際關係自然良好，社會自然和諧。

另一位孔門弟子顏淵也曾請教夫子怎樣才算是仁德的表現。孔子回答：「克己復禮為仁」（《論語．顏淵》），意即「克制自己的私慾，使言行舉止合乎禮節」，那就是「仁」。人有七情六欲，本是正常之事，孟子說：「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盡心下》）然而，人有別於禽獸，在於有「仁我」（道德自覺），能克制「欲我」（自然本能）。

儒家相信人皆可為善（道德性），也可發揚善端。孔子說：「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論語．述而》）孟子指出「人之有是四端（仁義禮智）也，猶其有四體（四肢）也。」人雖有善端，但能否發揚善端，卻視乎人的「主體性」。孟子說「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其爲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公孫丑上》）。「為善行仁」可以改變世界，可是若你順從私慾，不願行仁，就像一般動物純依本能而行，孟子認為「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或許你的學識財富不及別人，但「態度，決定了你的高度」，只要立志行「仁」，誰都可以成為道德達人。

從繪本看「仁善」

不只是人類，有時候動物也可展現仁愛一面。有一繪本故事《在圓木橋上搖晃》⁶，說一連幾天的豪雨將橋沖壞了，橋面只剩下一根大圓木。一隻兔子從圓木的一端跑了過來，狐狸緊追在後，兔子一心想着如何逃脫，狐狸則只顧如何抓住兔子，真可謂「兔」虞「狐」詐了。

狐狸跳到圓木上，心想兔子應該熬不住雨後鬆動的圓木。不料，圓木往上一彈，兔子「哇」一聲，緊緊抱住圓木，圓木開始搖晃起來。這下，牠倆不能亂動，誰都不能少了對方，因為萬一掉到河裏，就沒救了。狐狸和兔子由死敵變成了「命運共同體」。既然不能動，牠們只好在圓木上聊天。牠們也忘了彼此曾經是敵人，牠們一直聊，一直聊。聊了自己的兄弟姊妹、寒冷的冬天，以及一些快樂事情。橋搖晃的時候，牠們竟然互相鼓勵，狐狸勉勵兔子「起來，不可以睡，你會摔死啦！聽到沒？要愛惜生命啊！」

從山上吹下來的晨風一陣比一陣強，橋又開始搖晃了……

究竟狐狸和兔子能否脫離險境？欲知故事結局，請找來這繪本一讀。

人與人關係在於養仁愛之心、行仁義之事。仁愛是人際關係的潤滑劑，可以讓狐狸和兔子化敵爲友。實行仁愛，關鍵在忠（盡己）、恕（推己），愛己愛人，也要克己節制，以禮約己，以己度人，推己及人，修己善群。唐君毅説說過：

「求善之本，在有堅强之意志。我有堅强之意志，我哪怕摩天的峻嶺。

我不斷攀登，我一方看見山高，同時認識我內在自我之高卓，望見我理想人格之光輝⁷ 。」

仁義之心在我，而實踐仁義，主要繫於自我努力，大家一起努力。

賴馬（2016）《我變成一隻噴火龍了》，台北：親子天下股份有限公司。
《on.cc 東網》，2023 年6 月4 日，網址：https://hk.on.cc/hk/bkn/cnt/news/20230604/bkn-20230604092855556-0604_00822_001.html。
《成報》，2023 年6 月12 日，頁A01 《要聞》。
《明報》，2023 年7 月24 日，頁A01 《要聞》。
陳耀南（2009）《陳耀南讀孔子》，香港，天地圖書有限公司，頁102-3。
木村裕一著、林真美譯（2020）《在圓木橋上搖晃》，台北：維京國際股份有限公司。
唐君毅（2005）《人生之體驗》，桂林：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頁 127。

仁善心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