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恆 | 香港教育學院講師

主　持：黃麗嫦老師 紅磡官立小學（上午校）

紀　錄：梁曉琳老師 樂善堂梁銶琚學校（上午校）

出席者：
曾秀瓊校長 伍華書院（小學部上午校）
廖立民校長 柴灣信愛學校（上午校）
鄭國偉老師 紅磡官立小學（上午校）
黎敬棠老師 紅磡官立小學（上午校）
達秀娟老師 番禺會所華仁小學
馬文輝老師 聖文德天主教小學（下午校）
馮慕芬女士 聖公會主愛小學學生家長
施厚德先生 善導學校學生家長
蕭振英女士 善導學校學生家長
陳棨年先生 番禺會所華仁小學學生家長
施宇正同學 善導學校學生
陳宇新同學 番禺會所華仁小學學生
張斯毅同學 聖公會主愛小學學生

（排名不分先後）

引言

人類是群體動物，群體生活是否幸福，得視群體關係是否協調和諧。而群體中個人幸福來自個人的努力創造，在有限的生存資源和空間下，競爭自不可免。要確保每個人都可享受幸福生活，要保證每個人都有條件創造幸福生活，公正精神是必須的。公正精神既是建立更美好社會的元素之一（Lee, 1997），也是人類道德生活中重要的一面。

中國傳統道德重視人倫關係，強調人際關係的和諧，著重仁、義、禮、智、信，孔子說「君子喻於義」，孟子提倡「捨生取義」，荀子亦說「正義而為謂之行」，上述聖賢所言之「義」均含有公正的意思。再看西方，公正是古代希臘羅馬教育的「四德」內容之一。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等的哲學家分別從不同的角度解釋甚麼是公正，可見公正精神在人類世界一直受到高度的重視。

學校是教育學生在知識、思想和行為各方面成長的地方，學校本身亦是一個道德群體，但正如 Niemczynski (1966)所說「道德教育做得不夠好，因為教育本身也不夠道德」，學校能否體現和實踐公正精神對學生在公正精神方面的成長實在舉足輕重。為了進一步探討現時香港小學裡公正精神的體現與實踐情況，我們邀請了來自不同學校的校長、教師、學生及其家長一起參加這個座談會。

座談會從兩條主線探討現時小學的公正精神實踐情況：小學裡公正精神的實踐與體現、小學在實踐公正精神方面有何不足之處。

討論內容摘要

一. 小學裡公正精神的實踐

小學裡最重要的互動元素是校長、教師、學生和家長，座談會將探討這幾個元素本身的關係能否體現公正精神。

踏上小學之路

現時小一入學派位會考慮申請人的宗教背景、兄姐曾否在該校就讀等因素，這是否符合公正精神？每一位學生能否得到公正的對待？與會家長認為由於這個計分法是所有考生明確知道的，所以並非不公正的做法。
進入教室以後

人各有好尚，而每個學生都有其獨特之處，究竟在課室內，每位學生能否得到教師公正對待？學生或家長會否覺得老師偏心？與會同學表示在校內未遇過不公平對待，不過亦有同學指出有時老師會不接受同學的解釋。有家長提出有時老師會因個別同學犯過而罰全班男同學不准上體育課，女同學卻可以上體育課，所以覺得老師有時也不公正。對於這點，老師意見分歧，有些認為教師不可剝奪學生上體育課的權利；有些表示雖然知道不該使用這種「連坐法」，但在組織比賽時往往因為學生忘記了規則而引起混亂，「連坐法」卻能發揮阻嚇作用；有些在肯定「連坐法」的阻嚇作用時，亦強調教師會盡量避免偏心，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
家長投訴有門嗎？

教師雖然表示會力求公正，但如果家長對教師有所不滿時，會否有足夠渠道表達呢？有與會家長表示由於自己明白教師也有自尊心，所以會單獨和老師面談討論。亦有家長指出家長教師會為家長提供了不少與學校的正式和非正式的溝通時間，避免家長在校長面前談論，對教師造成壓力。校長則指出學校也收過家長對教師的投訴，教師在指責學生時應留有彼此的下台階，家長與學校的溝通最重互相信任。
學校可收受家長的禮物嗎？

家長與學校的關係固然密切，但如果有學校因為某些家長送來厚禮，例如月餅，而對他們的子女「另眼相看」，或教師替任教學校的學生補習的話，是否有違公正原則？有與會家長對此表示憂慮，另一位家長則認為家長送禮給學校應透過家長會。與會校長則指出學校受《防止賄賂條例》限制，校方及教師接受學生家長禮物必須申報，學校亦嚴禁教師替學生補習。
教員室裡的天空

教師面對學生固然要公正，然而教員室內是否公正也是很重要的。座談會嘗試從教師的升遷、分工及工作氣氛等不同角度分析此問題。

首先看小學裡教師分工是否一視同仁？有老師指出學校很多時不會讓新教師教精英班（不少老師眼中的「好班」），但亦有老師認為學校對新舊教師的分工也很合理。與會校長一致強調學校在分工方面對新舊教師一視同仁，個別學校由於考慮新老師需要適應新環境，反而多讓新教師教精英班。而教精英班要有成績保證，對教師的壓力也很大，並不一定輕鬆。亦有學校以整體全年工作分配為原則，課外活動及代課也計算在內，力求公正。

在教師的升遷方面，有老師指出如果校方不說明升遷教師的準則便會引起教師誤會。與會校長均強調他們的學校在這方面的透明度很高，其中一校長表示校方分別在教師諮議會及校務會議中向教師說明升遷的準則，最重要的因素包括與同事的相處、工作能力及表現。另一有宗教背景學校的辦學團體本身已有一套升遷制度：任何教師必須在校任教五年才可以申請升職，原因是教師需要足夠時間熟悉學校文化，此外亦要求申請人對工作有承擔感（Commitment），是否教徒並非最重要的考慮因素。

另一方面，小學教員室裡會否出現「大聲(惡) 就可以少做」的現象？有家長認為這視乎個別學校的文化。對此問題，有老師承認個別學校確實存在這現象，但學校如果有一套良好而清晰的制度，條文清楚說明校方的要求，避免灰色地帶，根本不用人治，再者學校也須與教師保持良好的溝通。與會校長均指出只要事情合理，有理據，處事公平、公正及問心無愧便可，不會因教師「聲大」而妥協。其中一位校長的學校每周有固定時間與教師開會討論學生的問題和家長的投訴，校方和教師均有機會說明和交流彼此的立場。

二. 小學在實踐公正精神方面有何不足之處？

所有與會者都認同現時小學裡校方和教師不斷教學生做事要公正，老師亦肯定小學生也可以初步掌握獨立思考的能力，做事不應訴諸感情和權威。但是現時學校往往只著重向學生灌輸公正的觀念，卻未有訓練獨立思考的方法。由於課程緊逼，教師工作量大，亦沒有足夠時間兼顧。其實教師除了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和良好的道德判斷外，亦應在行為細節作公正的典範，必須透過生活化體驗，讓學生漸漸認識公正精神的輪廓。社會風氣非教師所能改變，學生在小學階段以模仿為主，教師和家長就是最好的模仿對象。

與會家長亦認同引導兒童提高思辨能力不僅是學校的責任，家長亦要配合。如果只是學校體現公正精神，沒有家教配合也是徒然的。家長要實行身教，在家裡亦要規矩清楚，不可偏私。但是如果家庭與學校有不同的標準時又應如何處理？有家長認為學生很容易受到電視的影響，廉政公署應多製作關於公民教育的電視劇集，以協調家庭與學校。

有校長認為教師本身的價值觀是否正確直接影響他們的施教，師訓課程應包括思辨方法的訓練。教育學院、廉政公署、公民教育委員會及其他政府部門要合作，並要提倡家長教育，方可有成。大家必須做到合法，又合理，最後才是合情，因為只是合情則會不公正。有家長指出因家長和教師均著重知識的灌輸，故很難訓練學生的獨立思考能力，教育學院須加強教師的思考訓練，「家庭、學校、教師」三元素應發展整體配合。

與會者一致認同家教與學校教育應該互相配合，但如何才能達到這個目標？教師強調學校應和家長建立溝通渠道，例如製作校刊、校報，舉行家長教師會講座等，要訂立務實的目標，大家各盡本份。校長亦指出家長投入的重要性，並建議實行家長教師會當然會員制，加上定期舉行講座，這樣對在小學提高公正精神定有幫助。

結語

座談會嘗試從分工等易起爭端的行政工作入手，探究小學本身是否體現公正精神，學校的領導者— 校長均表示校方力求公正；個別學校雖或出現「聲大可以少做」的現象，但校長認為最重要是有理據支持，不會因教師態度差而屈服。其實教師亦同樣重要，他們期望學校行政工作透明度高，學校清楚說明要求，並多與教師溝通。

溝通在學校管理階層和教師之間固然重要，在學校、教師和家長之間亦同樣重要，定期舉行講座會議等溝通渠道有助在小學推廣公正精神。實踐和體現公正精神亦非單是學校的責任，學校、家長，以至整個社會各階層必須通力合作，互相配合，方可有成。我們不應只要求學校實踐和體現公正精神，更應要求整個社會均實踐和體現公正精神。如果公正精神能像空氣一般，無處不在，又可從每個人，包括學生最親近的老師和家長身上體現的話，我們也不用憂慮學生不能培養公正精神。我們期望下一代如何，就由我們首先創造一個這樣的社會罷。

蘇格拉底說過「公正來自智慧，只有明智，才能公正」(陳、邱，1996, 頁54)，《學校公民教育指引》(1996, 頁12) 也指出「為了保障公義，就必須在判斷和決策中遵循正當的法律程序，並且盡己所能地遵從理性的原則」。事實上單單教學生公正而不培養學生的獨立思考能力是不足夠的，因為公正精神不是空談的，而是要付諸實行的。學生如果沒有獨立思考能力，他如何作出公正的判斷？如何實踐公正精神？香港現時的整體教育以灌輸知識為主，實有反思改革的必要。

參考書目

香港課程發展議會編(1996) ＜學校公民教育指引＞，香港：香港教育署
李榮安(1997) ＜香港學校公民教育的路向＞，＜拓思＞第22期(9.97)，頁2-3
陳玉川、邱珂(1996) ＜倫理學教程＞，北京：警官教育
Niemczynski, A. (1996) Moral Education Is Not Good Enough Because Education Is Not Moral Enough, Journal of Moral Education, Vol. 25, No.1, pp.11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