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淑賢 | 香港基督教女青年會高級主任幹事

阿雄

阿雄幾天沒有上課了，班主任把情況反映給學校社工馬先生，馬先生為此探訪了阿雄的外婆、母親和父親，最後還找到了阿雄，下面是他們每個人的談話紀錄：

外婆的話

雄仔細個好得意，肥肥白白，人人都鍾意。佢讀幼稚園陣好叻，中班高班都考第一！小學四五年班開始退步囉，佢阿爸阿媽離婚呀嘛！累死個仔囉！舊時阿爸晚晚睇住佢做功課，依家佢有第二頭家，重理得佢咩！佢阿媽要搵食，係好嚴呀，做錯事又打又鬧，但係個仔唔驚佢，成日駁嘴駁舌，鬧得緊要仲唔返來添！今次兩晚未返來啦，係昨晚返同我衛錢，話要飛髮同埋買運動衫，俾佢又唔見人啦，呢個仔真係惡教，先生你幫我教佢啦！佢信你多過我！

母親的話

我就俾佢激死啦！佢對我好似十冤九仇咁，講唔夠三句就同我嗌交。一日去街玩，總唔見佢自動做功課，讀書，佢老豆唔使理啦，我一個女人之家，讀書唔係多，又要返工，點有時間教佢！

我最唔忿氣佢靜靜去搵佢老豆，邊屋大、傢俬大、電視機大，去襯就唔願返，重話個女人對佢好好喎！好日唔見一次，梗好啦！收買人心！

我依家好心淡呀！咁細個就咁唔聽話，識埋晒的豬朋狗友，遲早撞板。

佢依家衰到唔睬我呀！你叫我點樣教佢！

父親的話

個仔咁惡教，佢阿媽要負好大責任囉！

依家細路咁反叛，一味打一味鬧唔係重反感？佢自己唔開心衛個仔發洩！

有時個仔探我，仔搵老豆好平常，咁佢都唔抵得！走無理取鬧，話我教壞佢喎！佢咁盟塞，點教得個仔聽話？

我唔想佢再攪攪震呀！好無辜嘛！惟有靜靜擰錢佢使囉！

阿雄冇返學幾日囉咩？佢阿媽都冇通知我一聲呀！俾鯊魚食我都唔知呀！

再搵唔到要報警啦！

阿雄的話

點解唔返學？冇興趣囉！都唔知讀做乜！我識好多Friend ，佢地個個都讀好少書，唔見餓死佢地！我唔夠年齡嘛，如果我出做，隨時多錢過阿媽啦！

阿媽想我讀大學喎，發夢啦！自己知自己事啦，你估咁易咩！

今次玩幾日都夠皮啦，費事佢又話報警咁多事啦！不過阿媽如果打我，我又試走過！

我知阿婆錫我呀，不過佢唔明我，又好長氣，有時真係激死我。

阿爸依家個女人幾好，唔怪得阿爸唔要阿媽啦，起碼人地識得關心人呀嘛！

今次逃學，學校罰唔係罰囉，預啦！

個案分析

青少年期的孩子追求獨立自主，因而常有「叛逆」行為，但父母常常忽略的是他們同樣渴求指引。他們需要肯定父母的愛，更需要有人協助他們建立自我。多少次的橫衝直撞，看似抗拒和無理，都是他們在這自我探索期的各種嘗試。阿雄身處破碎家庭，父親雖疼愛他，但接觸機會少。母親愛之深、責之切，阿雄只覺她麻煩難耐，從不敢再把生活中的困苦告訴她。外婆照顧起居，無微不至，但亦不是分享心中抑鬱的對象。加上升中學後，各種變化無從適應，阿雄獨力對抗鬱結，唯一的支持便是那處境相若的天涯淪落人。

母親承受的壓力亦不少，生活的擔子全靠她。眼見兒子日漸墮落而束手無策；打罵不濟事，傾談時兒子又不理睬她。更傷心的，兒子似乎更親前夫，看著前夫家庭幸福，心中的怨憤、忌，只好借兒子發洩出來，於是到前夫家大吵一場。

父親處身於無奈中，父子親情難割捨，但前妻的無理取鬧，令他對現妻歉意更深，為免再起衝突，惟有暗中與兒子聯絡。

外婆本已疼愛男孫，加上女兒婚姻破裂，對孫兒更是千依百順。

於是三人皆陷入內心的矛盾中，無法客觀地體會兒子真正的需要。而且三人都各自為政、各師各法，阿雄得不到清晰、一致的引導，因而越走越歪。

處理方法

要能真正幫助阿雄，最重要的關鍵就是要與阿雄重建互信的關係及重建他對自己的信心。這說易不易，說難也不難，關鍵在於要讓阿雄感到有人關心，有人了解，有人接納；那麼，他對人對己的信心便可重建。現在，三方面都是關心阿雄的，但要怎樣表達才能令他感到被了解，被接納呢？獨步單方只有一個：聆聽、認識他的內心世界。在他有話要說時，不要太快給予評價。他的觀點或會錯誤，但不要即時指責，也不必盲目地同意。先聽清楚，多問一些：他的想法是怎樣的？他為甚麼有這樣的想法？在了解後，才提出意見，更要關注他對意見的反應。阿雄需要的只是有人關心，有人聆聽，及在徹底了解後，給予他客觀的指引。換句話說，愛和有效的溝通，是幫助阿雄的竅門，而這個打開阿雄心鎖的人，可以是他的親人，也可以是一位關懷他的老師或學校社工。

除了重建阿雄對人對己的信心，另一個重要的環節便是參與照顧阿雄的三方面必須達成一致的管教原則，免使阿雄無所適從。父、母、外婆必須坦誠商討，尋求共識：誰來照顧阿雄最好？而其他兩方面又如何配合？例如：其中一個選擇可以是，母親仍然是主要負責人，於是她首先要與孩子重建關係；外婆除了照顧起居，其他的管教要與母親協調；父親給予經濟援助，亦宜透過母親，以得到恰當的處理。若三方面都能放下心中的芥蒂，誠意為阿雄的好處想，坦白說出自己的困難和期望，一個和衷共濟的方案不難尋找。倒是在安排三方面商議時的準備和介入功夫，學校社工或老師都可以是關鍵的人物；因為母親需要有人體諒其苦況，接納她的無助；父親亦需要有人協助他鼓起勇氣，把心意向現妻表達；否則，這客觀、坦誠的商議即使勉強安排了，亦難有成果。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預防勝於治療」，此個案如能順利扭轉，阿雄亦已浪費不少光陰，走了不少冤枉路。因此，家庭中發生任何的變故，務必謹慎地做好善後安排，以助各成員成功過渡去另一階段，否則，各方面都將付出不少的代價。

香港基督教女青年會

高級主任幹事謝淑賢

人人可教?